一年以后,我仍能细细回忆起那一个傍晚。
看到它是在法国文化节的最后几天,初夏的天气有些清冷,骑车去大礼堂的时候,天色渐渐的沉下来,在落日的另一面渲染成暮霭的色彩。
习习的夏风中,骑车掠过二校门,远远的看见礼堂台阶上的喧闹和红色的条幅。青草的香味和左面施工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忘了究竟是幻是真。
在混杂的自行车中,找到一处空闲,匆匆的拾阶而上,从门口发票的同学拿到两张,一进门,便到了另一个年代。
那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不是在音响最好的电影院或是在最贵的影院里能留给我的。
厚帘子,木椅子,个子高高的法国光头帅哥,站在台子上给大家做电影开场前的介绍。麦克坏了,他们在大声说,古典,忧伤,两代人,清贫或是享乐。然后是Tous les matins du monde。
回忆起来,我宁愿整个影片就是一段旋律。
开始的序曲不是那么的悦耳但是大段的音阶跳跃和空白扣动心弦:
一个打着瞌睡的暴躁的人,大提琴声,中断,呵斥。回忆中,讲述中。
平静的低沉的大提琴声,无尽的忧伤:
田园的景致,朴素,摇曳的烛光,伤痛,孩子的小号大提琴响起
有一部电影,叫这个诗意的名字。
有一群古老的音乐家,为音乐最终极的意义纠缠执迷。
在我听来他们的音乐太清淡,没有18世纪的繁华和优雅。
王健却说是这部电影让他意识到东方人怎么演奏巴赫。
他也是很清淡的一个大提琴手,难怪。
一个出色的大提琴手,他的妻子猝然离开人世。从此他与音乐和两个女儿相伴。
后来来了一个年轻人,要做他的学生。他听了这人的演奏只说,不行。
你能以此谋生,却成不了音乐家。
然而女儿留下了他。他那个聪慧娴雅,有一双泛着灵气的眼睛的大女儿。
他们翻山越岭去上课,听风里的高低音,听画家的笔声,甚至,小解的声音。
但是终究闹翻了。年轻的人,有什么能阻止他凭借才华走入宫廷呢?
到最后,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她病重,要他来拉那一曲为她写的曲子。然后自缢于床。
她瘦得可怕的双腿,依然燃烧着的眼睛,颤抖的步子。
老师继续孤独着。除了妻子的亡灵时常来看他。和妻子在一起,他感到幸福和困惑。
最后他独自叹气说,再能见到一个除我以外的热爱音乐的活人,我就可以去死了。
那个人来了
特别同意一个朋友说的,这部电影是“不动声色”地表达了它欲表达的一切。
不动声色,这个词特别好。李安的“饮食男女”和“断背山”也是如此。它印证着艺术家所拥有的最珍贵的品质,独立与真诚。他面朝着电影作品,而不是消费市场;他眼神里是崇敬,而不是傲慢;他拥有的是时间,而不是时间表。
每一个早晨,我们都期待悲伤终结,即便那个早晨有人刚刚死去。可悲伤是不会终结的,不会悲伤的人不配活着。真正的希望就在这种不断的否定中出现,不是鸦片,不是安慰剂。它突然出现,垂直刺入生活,甚至无从确定其源头。就象那些提琴的声音,来自永恒,也来自人心。如此,我们永远期待悲伤的终结,如同永远在夜最深的时刻,期待阳光突然出现。
没有情节跌宕的故事情节,甚至连对白都很短,整部电影想表达就是悲伤本身,不是悲伤的故事,或是载体,或是任何一种悲伤的形象(文字,对话,或者是眼泪),而是用大提琴的音乐、沉默、笨拙的肢体,想要直接描写悲伤本身,一种缺乏具体形象的悲伤。电影话外音的运用也是为了给人距离,悲伤都是孤独,需自己料理,节制的表达方式令情感真实。
电影很成功,没有对白的电影拍得一点都不闷,至少我看完了觉得很感动。唯一的遗憾,我认为,还是多了几句对白,虽然点出了主题,稍显牵强,有做作之嫌,然而瑕不掩瑜,这是一定的。
未曾想到法国人也会拍这么含蓄节制的电影,好吧,我对其法国电影的认识只停留在商业片天使爱美丽上。
“日出时让悲伤终结”你的愛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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