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音乐响起,不论悲凉或者欢悦,总有别样的幽深。是沉沉黑夜,纷纷白雪,坦荡、寒冷的高原,是从地底苦苦收集了每一丝温暖终于抽拔而出的庄稼之耕耘、之收割、之酝酿、之荒唐醉酒。苦难是深沉的,欢乐是深沉的,这里没有清淡的东西。只有人心的宽广足以承载这份醇厚。
我看到自己的童年,我熟悉那种冬天,那些干燥而清脆的感觉。那些砖头暴露的厂房,过道狭窄的居民楼,塑料膜围起来的理发小棚…我熟悉它们正如我熟悉自己普通话里坚硬浑浊的东北口音。
唱着《三套车》的钢厂女工,眼角斜飞鼻梁高挺的漂亮老娘们儿。她神情激烈地朗诵婚礼赞辞,她毫无畏惧地随恋人为留住女儿奔波,她争执到伤心处,就高昂起头来甩下戳心窝子的话。而最后会给出拥抱。和她那非要给女儿打造钢琴的死脑筋冤家一样,和他们那群非要留住那两柱老烟囱的工友们一样。这群守着90年代日益废弃的老工业区的工人,就像那些守着永远荒芜的西伯利亚原野的农民一样淳朴。容易愤怒,更容易感动,不怕撕破脸皮,也不怕袒露心扉。他们惯于以强烈的情绪相互塑造。
演员们下了苦工,听得出来
今天去国贸那儿连看了两场电影,先看的是《战略特情组》,然后又看了《钢的琴》。看完《钢的琴》之后,我在路上用手机发了一条微博:刚才看了《钢的琴》,在黑暗中流干了眼泪,原来我会嫉妒山西出了个贾樟柯,现在不嫉妒了,终于也有关于东北的好看的电影了。
《钢的琴》中那些东北特有的破败场景我实在是太熟悉了,我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所以片中的很多细节和气氛都让我情难自禁。
《钢的琴》作为一部文艺电影,它最难能可贵的是,它看上去一点都不闷。我们都知道,很多深刻的电影都不好玩,很多好玩的电影则不深刻。而《钢的琴》却是一部又深刻又好玩的电影,它让我想起了黑泽明的某些市井电影,黑泽明的电影的艺术性自然毋庸多说,早已经被夸得天花乱坠了,但黑泽明的电影好玩的那一面更吸引我,他在电影中探讨的那些高深的主题都是用一些生动有趣的情节表现出来的。
当然我不会说《钢的琴》达到了黑泽明的那种高度,我只是觉得能拍出一部又深刻又好玩的电影真的挺难的,而《钢的琴》就是这样一部电影。
看《钢的琴》的时候
首先要说,作为一个东北人,而且是老工业基地沈阳的重工业区铁西区长大的孩子,这样一部电影,就像是童年的一种穿越,穿行间,泪水滴在滚烫的铁轨上蒸发成水汽,不断弥散。
黄了的厂子,废弃的车间,那时候大家还不知道什么叫LOFT;磕掉瓷的搪瓷杯,屋中连着排烟管道的炉子,铁皮的暖瓶,一切都是那样亲切。刚上小学那会儿,爸妈的厂子都还在,爸爸是搪瓷厂,妈妈是饼干厂,去爸爸厂子的次数不那么多,可能因为我不喜欢搪瓷烤漆颜料的味道,还有车间里无处不在的机油味。妈妈的饼干厂我很喜欢去,一进到厂区就能闻到甜甜的香气,而且每次去都能吃到好吃的,小人雪糕熊猫雪糕,小白兔冰淇淋,动物饼干,葵花饼干,用汽水粉冲的“汽水”,孩子们真的很容易满足,那时的我觉得这一切都是那样甜蜜,现在每次看到小人雪糕还是会想吃,但儿时的兴奋和满足再也没有了,就像爸妈的,厂子。
现在80后的我们也许永远无法理解父母那一辈人对于厂子的感情,那时候他们绝大多数人在工作上都是“从一而终”,绝不会像现在的我们这样频繁跳槽。工作了几十年的厂子
下岗工人陈桂林和妻子离婚,为了让极富天赋的女儿学习钢琴,他做了一架纯钢的钢琴。最后女儿还是和亲妈投奔了后爹。他没有生气,绝望和怨恨,只有平静、释怀和淡然。这似乎说的是一个温情的故事,实则是一个关于尊严的故事。陈桂林,桂林山水甲天下。而生活就像找上门的流氓。阴险狠毒尖酸刻薄还有点死气白赖不依不饶的架势,就是想让你认栽服软。老陈下岗后,并没有萎靡不振,他把爱好变成了谋生手段。钢的琴造好了,他又找回了尊严。
黑暗的荧幕传来画外音——离婚就是相互成全,你放我一马,我放你一马的故事。画面渐显。男人和女人站着出现在镜头前,各自望向不同方向,对话继续但都没有扭头看对方一眼。这是一个父亲的故事,这是一个家庭的故事,这是一个群体的故事,这是一个时代的故事。
下岗工人陈桂林的小乐队给别人办白喜事,细雨中俄罗斯民谣《三套河》的悲怆旋律会让“老人的步履多沉重”,于是,在中国传统意义上悲伤哀哭的丧事中响起的是具有中国喜剧气氛的民乐《步步高》。
整部影片,本是一个悲怆或者心酸的故事,却不曾让我有流泪之感,反之仿佛是部充满情感的喜剧。电影的拍摄手法让整部电影的场景仿佛一帧一帧的老照片,伴随着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不可避免走向衰败的老东北革命工业区的苍凉之美,也给我带来一种岁月流逝的惋惜与顺遂。
下岗工人维系生活都不足以自养的时候,为了帮助陈桂林保住女儿,再次组成一个工人阶级团体,他们是屠猪户,是唱歌女,是锁匠,是回收废钢的季哥。他们原本属于这间工厂,他们离开这间工厂,他们再次回到这间工厂
《钢的琴》我们,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我们创造困难也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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